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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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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宋若音檢查大白馬脖子上的咬傷,所幸傷得還不太深。

“看它來的方向,應該是遭到了上午那只探路狼所在狼群的進攻,虧得它跑得夠快,也夠聰明,知道跑來向人類求救。”

大白馬沒有完全安靜下來,不斷地噗噗地噴著鼻孔,許玲玲不敢靠太近,遠遠地打量,感嘆道:“它長得可真俊啊,眼睛跟鹿眼一樣,身型高挑,受傷跑起來也輕盈快捷,還是一匹烏珠穆沁馬,阿拉善草原最好的馬種,白音公社一大半烏珠穆沁馬都歸薩仁老師管,說不定這匹馬就是刮白毛風從馬群走失的,晚上你把它牽回去,薩仁老師見著肯定賊拉高興。”

宋若音撕下一條襯衫布,將大白馬的傷口小心包好後,給馬卸掉了馬鞍,摘了馬嚼子。

大白馬迫不及待地走到河邊,伸長脖子埋頭痛飲起來,冬季草場水源比不上夏季草場,大白馬勉強解渴後,撿羊群吃剩的草樁,邊吃邊望向宋若音,眼神裏充滿了感激。

許玲玲惋惜地搖頭,“既然上了馬鞍,就不是無主馬了,不然還能給你做專屬坐騎。”

在草原,每年春季前後,羊倌牛倌就可以去馬群挑兩歲新馬,一旦馴服,就歸你騎,只要不超過名下規定的坐騎數量就行。

羊倌牛倌的馬術逐年提高,他們通常壓到新馬後,就拿自己的老馬和賴馬換,坐騎質量越高,說明越有本事。

天天草原上打馬而過,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。

宋若音還不是正式羊倌,名下並沒有任何坐騎,考察第一天就馴服一匹烏珠穆沁馬,本來是一樁大美事,偏偏名馬有主,有緣無分。

“薩仁老師的坐騎丟不了,肯定是李先學新壓的小馬,”許玲玲看向自己的大青馬,草原最常見的馬種,蒙古馬,羨慕道,“當馬倌就是好,專屬坐騎最多不說,還是草原最好的馬……”

宋若音一直盯著她看,許玲玲被迫暫停話題,“俺臉上有東西嗎?”

“嗯,”宋若音伸出食指,從眼角往下劃過臉頰,對稱的兩條豎線,“你哭了?”

許玲玲胡亂地用手背一抹,訕笑道:“是不是覺得俺老大一塊還被嚇哭老搞笑?”

宋若音反問:“我看著手無縛雞之力,實際上力大無窮,很嚇人嗎?”

許玲玲爽朗笑起來,一掃愁雲地豎起大拇指,“音音是懂安慰的。”

宋若音跟著扯了扯嘴角,但因為不常笑,不太自然,反而格外呆萌,她拉許玲玲的袖子,“我去方便一下。”

許玲玲看著她往遠處凹地裏跑的背影,提著蒙袍的下擺,連蹦帶跳,透出幾分笨拙,完全不能跟剛剛在馬上的英姿颯爽聯系到一起。

*

在晚霞的映照下,宋若音和許玲玲騎馬一左一右地趕著羊群回營盤,這一天的放牧工作總算告一段落,雖然遇到了草原狼和失控馬,好在有驚無險,羊群安然無恙,許玲玲心情大好,一路放聲高歌,阿爾斯郎和剛剛受其影響,得了宋若音的允許,圍到羊群前面翻滾,互相扯咬打鬧。

冬季游牧基本一個月搬一次家,沒有固定的羊圈牛圈,都是臨時用活動柵欄和大氈子以及牛車搭建而成。

傲木嘎老人和賽罕提前在薩仁的蒙古包西南邊搭好了臨時羊圈,將羊群放進圈後,許玲玲立馬跟傲木嘎和賽罕匯報了宋若音今天的試崗表現,“俺們上午碰到了狼,音音臨危不亂,用竹箭射傷了狼腿,下午又碰到一匹傷馬,受了驚嚇狂奔不止,險些沖散了羊群,也是音音及時控住。”

賽罕和薩仁在給受傷的大白馬上藥,不過似乎因為宋若音不在身邊,它明顯不安,一直踢蹬著前腿。

“昨天去場部的路上,李先學三句不離小宋訓馬一流,我和阿爸以為他誇大其詞,畢竟當時你在場,大黃馬看到你肯定會老實,沒想到高雲也讓她馴服了。”高雲在蒙古語裏是嬌艷的意思,是馬倌們給這匹大白馬取的名字,連賽罕都認識它,可見它在場部多有名。

高雲之所以名動全場,一是確實長得過於漂亮,馬群裏的所有頭馬為爭搶它大打出手。

一支馬群除了頭馬,其他雄馬都會在新兩歲大時進行閹割,閹馬雖然體型依舊雄壯,但攻擊性大減,也正因如此,牧民才可能將其馴為坐騎。

而沒被閹割過的頭馬跟野馬一樣,是草原一霸,它們兇猛好鬥,自尊心極強,要頭馬給你騎,它能跟你拼命。

每年夏季,頭馬會進行配偶爭搶大戰,搶奪馬群裏性成熟的小母馬,去年薩仁管理的那群馬就因為高雲的存在,頭馬之間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惡戰,吸引了不少馬倌的圍觀。

高雲不像普通的小母馬,任由頭馬爭來爭去,淪為繁殖後代的工具,它生性剛烈,誰搶到她,她就跟誰鬥,哪怕戰力遠不及對方。

要知道一對一,草原狼都不是頭馬的對手,所以鬥到最後,高雲毫無懸念地落敗,但是,哪怕頭破了,腿瘸了,肚子腫了,它也絕不就範。

薩仁被它不認命的精神所感動,破例將高雲牽出馬群!.!.交給李先學訓,李先學也鐘情於高雲,苦於馬術一般,一直沒壓成功。

高雲向往自由,不受李先學控制,這才會在白毛風過境時脫離大部隊走丟。

“所以說高雲還是無主馬,太好了,能做音音的專屬坐騎了。”許玲玲歡喜地跟宋若音說著這個好消息,哪知道身邊早沒了人,“剛不還在這嗎?去哪兒了?”

薩仁往蒙古包裏指了指,給阿爾斯郎和剛剛餵了肉骨頭,也和其他人進了暖和的包裏。

天已經黑透,三個燈撚的羊油燈照得蒙古包亮堂堂,看到跪坐在矮方桌前,兩只手規規矩矩搭在腿上,擡頭挺胸,乖乖坐等開飯的宋若音,許玲玲覺得好笑。

他們在外面討論她的考察情況,她想的只有幹飯。

蘇日娜將一盆手把肉和一盆羊盤腸端上桌,新鮮出爐,冒著騰騰熱氣和香氣,一個勁地往鼻子鉆,許玲玲用力吸了一口,忙活了一天,她也餓得不行了,急忙坐到宋若音身旁。

已經吃過兩頓手把肉,宋若音想先換個口味,將註意力轉到羊盤腸上,都是蒙古傳統美食,非要做個比較,羊盤腸風味更為獨特,民族風情更要濃郁。

羊盤腸制作主打一個新鮮:羊血必須是剛宰殺的羊放的血,趁熱加入面粉、羊油、韭菜花等調料,充分攪拌均勻後,灌入用鹽水洗幹凈的羊小腸中,直至灌滿,放進溫水裏小火慢煮,待完全熟透即刻取出裝盤,用刀割成小段蘸料食用。

當地牧民習慣蘸著蒜汁或者蒜蓉辣醬吃,原主更喜歡蘸用草原野生蘑菇醬,更加鮮香美味,肥而不膩,是不喜肉食的原主唯一鐘情的一道葷菜。

薩仁將羊盤腸轉到宋若音面前,宋若音乖巧地道了一聲謝謝後,割了一段羊盤腸蘸上調料放進嘴裏,黑白分明的眼睛刷地就亮了,不敢相信地眨了一下,世上還有這麽好吃的東西!

羊小腸和羊血原本膻味很重,但因為阿拉善草質上等,無汙染,且囊括了多種中草藥,其中有一種沙蔥的植物,牲畜吃了不光肉不會有膻味,身上每一滴血都要更細嫩噴香。

羊盤腸不是肉,卻比肉香,讓人回味無窮。

草原人吃羊不像吃馬,馬跟他們並肩作戰,他們有很多忌諱,很大一部分不吃,吃羊卻除了皮毛,從裏到外吃得幹幹凈凈。

宋若音吃了大半根羊盤腸,端起奶茶正要喝的時候,看到傲木嘎老人從腰間取下一只帶氈套的蒙古扁酒壺,她盯著看了兩秒,不著痕跡地舔舔嘴。

傲木嘎撚了撚山羊胡須,樂呵呵地問她要喝嗎?

蒙古人酒量大於食量,不是說他們喝酒比吃飯多,而是他們比吃飯更好喝酒,沒東西吃可以,但酒一定要喝,哪怕女人,在喝酒的時候也非常熱情,酒量不行,氣勢絕不能輸。

這些在滴酒不沾的原主看來都是蠻野之舉,她不屑與之為伍,所以每次和薩仁家裏人吃飯,她都是匆匆解決兩口後,有多遠躲多遠。

宋若音好奇地繼續打量著傲木嘎老人手裏的酒壺。

“歐沃,音音不喝酒,您也知道……”許玲玲幫話沒說完,耳邊響起溫軟充滿好奇的聲音問:“好喝嗎?”

許玲玲以為自己幻聽了,慢半拍地扭動脖子看過去,宋若音已經拿起一只酒盅,雙手遞給傲木嘎老人,“歐沃,我嘗一小口。”

老人樂了,給她倒了小半盅,細心提醒道:“這酒可烈了,慢點喝,別嗆到了。”

宋若音聽話地淺抿一口,柳葉眉隨即擰起,細細品鑒後,眉宇又舒展開,甚至明亮了兩分,傲木嘎老人鐘愛的這款蒙古草原白牌酒,雖然粗獷,難以下咽,但口感淳樸實在,糧香十足,是阿拉善最好最受歡迎的一款白酒。

“怎麽樣?吃得習慣嗎?”老人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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